Episode
輕手輕腳地將手中的薄被給覆上那明顯因疲憊而抗拒不了睏意的對方,不二只是緩勾起唇角,對於見到眼前這般景象感到既無奈又參雜了點半心疼。
目光略為貪婪地將對方的五官輪廓實實在在地描繪在腦海裡頭,即便同樣一張臉看了也將近快七年的時間,可說要膩、倒也沒有這回事;反而是變本加厲地讓不二難以移開視線地,喜歡看著那人不多的神情變化,而因為自己的發現而一再竊喜著。
就像是當初初中畢業時,那人唇角間的淡笑、大概是不二第一次看見那人終於放緩眉心的放鬆姿態,只可惜當時手邊沒有相機,不然就能夠記錄那麼難得的一刻。
記憶回溯於當下,那天吹著微涼的冷風、溫度說不上暖和,可對方輕掬起他雙手的體溫卻熱燙不已,在對方沉聲落定之際,不二依稀還能夠感覺到對方雙唇輕觸於自己的柔軟,蜻蜓點水般、輕輕地、夾帶了點迎風吹來的涼意。
不二。
手塚當時是怎麼呼喚自己的,不二其實不太記得,究竟那嗓音裡頭蘊含了多少情緒,其中又是夾帶了幾分的緊張、幾成的把握、幾許的希望等等,他無從得知。
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在那之後、一起度過了將近七年的時間。
儘管他們自知彼此的個性簡直相異太多,共通點更是屈指可數:但這些年下來,共度的日子有多少即便無法細數,可因為這樣的不同,才更能相互摩合、然後各退一步地學會怎麼喜歡、怎麼習慣、又是怎麼跟對方分享那些喜怒哀樂。
不二喜歡攝影,手塚會在彼此因工作分隔兩地時、用拍照的方式記錄那些他想分享予不二的那些事物,即便大多數不過只是匆匆一瞥而不會留下特別印象的日常瑣事;而反之,不二也亦然,不僅是透過照片呈現美麗,更是許望下一次陪同的對象能夠是對方。
一來一往之下,雖然吵嘴也不是沒有過,可最後總是彼此各退一步地做出妥協。
然後又是一段彼此寵溺對方的過程,不斷循環著相同的公式、相似的情景。
就活像孩子般,在對方面前總學不會所謂長大該有的成熟行為,就例如他們吵嘴的內容總是不外乎是手塚希望他少吃辣、而他不從的稀鬆日常。
即便淺顯,卻是他們之間感情緊密的主因。
不僅僅是所謂愛情那種聽來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字眼,更是因為初中三年的相處、後來交往同居的深入,也才發現、原來一生所求的,不過只是個在死亡來臨之前的停靠站牌。
「如果有一天……。」不二還記得之前他曾開頭那麼句假設問題,後來話語還未接續完全前,就被一旁的手塚給打了斷,低吐著沒有如果幾字。
不二失笑,卻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做出這樣的反應,卻也被來人隨後接續的言詞給感動地鼻酸想哭。
想想我們現在就夠了。
他望著手塚那稍凝起的眉心,只是傾倒了身軀靠在對方的左肩旁,笑而不語。
可更多的卻是因為對方這麼一句簡單的言詞所牽動了那些感情。
人與人相處之間總是像齒輪一般不斷地磨合彼此的稜角,他跟手塚也亦然,儘管相較於其他人而言,他們很少用爭吵的方式去磨平彼此本身性格及認知上的差異,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地交換想法、頻繁地溝通談心之餘,更是會各退一步提出改善方案。
也許這樣的愛情過於理性、也過於冷靜,可對於他們而言,相處十幾年的時光終究坦明了一切。
他們相愛已然不容易,又為什麼非得為那些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煩心傷情緒。
並非勉強自己非得要跟大多數人一樣成雙結對,總要結伴做事才不寂寞;一個人的自在也很好、不二忖度道,只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去依賴一個人,總有時候還是會想。
而今,他們都習慣了身旁有那麼一個人駐足,又何樂不為繼續保持這樣的簡單關係下去。
就誠如於他指節處的那環銀色調,那是手塚在五年前買的對戒,許的、不過只是個紀念而已。
不是象徵性地套牢對方、更不是以此做為拘束工具。
純粹地、僅僅想慶幸於彼此能夠掬手走到現在。
「這麼寵我,可以嗎?」不二當時失笑問道,僅得手塚反問:「不好嗎?」
不二扯彎了唇角,笑得開心、也捕捉到對方眼神間明顯的溫柔犯濫。
僅對他一人柔化的那冷冽五官,低沉地喚著他不二兩字,或者應該說、手塚更為喜歡喚他。
「周助。」
視線不自覺地停留於方才他摘下對方眼鏡的矮桌上,手裡頭的文件資料也在回想那些記憶時,緩然地收集成疊,不二只是扯了扯唇角,在放下手中堆疊的紙本文件後,右手倏地被扣住下拉。
反應不及地落入了手塚的懷裡頭,以一種極其親暱的姿勢窩進了那人的擁抱裡頭。
手塚悶應了聲,僅僅輕蹭著不二的右肩處,半帶抱歉意味地表示這幾天的忙碌工作忽略了對方:「怎麼不叫醒我?」
「這樣下次你就會考慮要不要叫醒我了。」
「嗯,下次我會考慮。」手塚應道,隨即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後才又低吐:「歡迎回來。」
僅見來人微彎起那漂亮的蔚藍眼睛,輕聲回應著。